专注周黄三十年
有些事情瞒得了一时,瞒不了一世。
更何况是多漫长的一辈子。
也没多久,黄少天旷班已久被喻文州领过去开会。
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视屏会议。
这还是黄少天积极争取来的。
这不是周泽楷离不开他么。
当然他也离不开周泽楷。
红娘系统的会议不好带上死神去砸场子啊。
不过死神嘛,也苦逼的。你看接触的都是亡灵,还通常卖相不会太好看。不是白骨就是白骨。
黄少天想着给死神系统写写匿名信,提提意见,要关怀一下死神同志啊。比如可以配个红娘什么的,红娘死神搭配,干活不累嘛。
不过下一秒,黄少天的这个恶意的念头就生生的被扼杀在了脑海里。
喻文州说:“那批试验品红线你用了没?用了再去补一根,没用赶紧收回来。”
“实验数据有误,会失效。”
“几个月?听说是三个月吧。”
……
黄少天愣了许久,最后,连什么时候结束的会议都不知道。
他只是纠结着一张脸:“你说咱两是不是白耗了?”
浪费时间的大傻B。
黄少天隐隐的有些失落。说不上来。
周泽楷死机的更快,他担心黄少天会不会发现他在骗他。
黄少天看着周泽楷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,更加忧伤,只能拍拍他的肩:“兄弟我对不起你了,打扰你这么久,哎,算了。你一定不太爽。这样吧,我在住两天,我就去找找房子,找到了立马搬走啊,这事儿就这么翻过去吧……”
翻过去,哪能成啊!
周泽楷顿时醒悟,抓住手:“不用。没事。可以继续住。”
黄少天也被雷劈了的看着他,很想伸手过去探探额头,有没有烧坏脑子。
其实很简单的一件事儿,被两个白吃了千年饭的伪人类搞得很复杂。
一个战战兢兢深感对不起同居的死神,一个更是愧疚不已更加感到对不起同居的红娘。
这日子过得还不如扯着红线的那段时光。
那时候两个人离了谁都痛苦不已,倒是相处的格外融洽。
一起吃一起喝一起开工一起睡,虽然分两张床。
现在离了谁都没事儿,反而吃饭饭不香,睡觉老失眠,开工老手滑。
魏琛看着黄少天失魂落魄的样儿:“德行!”
周泽楷难得回死神部门述个职,忧郁气质更添三分,惹得江波涛还得临时辟个地方放情书:“小周,你是怎么啦?”
“说谎是不对的。”这是陈述句。
江波涛点点头:“对啊。”他们家小周同志从他认识开始就是五讲四美的好同志,遇到个老人还能顺手扶一把呢,当然后来发现是时辰到了,也二话不说立马收了魂。
“但是。”
什么但是,可是一听到就知道前面不是重点,后面才是重头戏。江波涛精神来了。
“也有善意的谎言不是?”周泽楷很诚恳的看着江波涛,眼神里都是满满的“你赶紧点头啊”的意念。
“是啊。”江波涛继续点头,他们家小周有心事了呀。
周泽楷也点点头。
江波涛也很真诚的看着周泽楷,没下文了,就这样?!你是在吊我胃口吧。
江波涛语重心长的拍拍周泽楷的肩:“小周啊,咱们呢,虽然死神业务比往年少多了,不过也不能少跟客户交流。”
客户交流?潜在客户?还是死而复生的客户?
“也对。确实也没什么好交流的。那你是为什么事想太多?”
“同居。”
纳尼!!!江波涛整个人都不好了,他的小伙伴什么时候跟人同居的!
“骗了他。”周泽楷斟酌了一下词汇,“瞒了他。”
“他发现了?”
周泽楷摇摇头,又点点头,最后总结: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“那你是想跟他好呢还是想跟他散呢。跟他好呢就坦白的说,跟他散呢就随缘吧。”
周泽楷再回来的路上一直都在苦苦思索。
什么叫坦白从宽,什么叫抗拒从严。
现在也不是坦白抗拒的问题,他只想叫黄少天,就跟以前一样,两个人处着。
你说生米既然煮成了熟饭,他怎么还能便回到生米呢!
黄少天扯着魏琛喝茶:“我以为牵错红线就够倒霉的。没想到没牵错红线我心里也渗得慌。”
从田螺少女顺利转型成知心大叔的魏琛,头顶蹭的亮了一盏灯,有情况:“来,哥哥我开导开导你。”
黄少天瞥了他一眼:“你自己的问题都没解决呢。”
魏琛啧啧做声:“你又知道!”
“要不然你怎么不回去啊?”
“我干嘛要回去,做人多好啊!”魏琛往后仰,以手作枕。
“不要把我们这份工看的都严肃,要不要太看轻。牵红线跟你卖保险其实根本没差别。就是份工,说好一点是为人民服务,说实在点就是打工。区别在于他们那份短一点,我们这份长一点。”
“这份工做的久了就会倦。其实当初我出事情的时候,倒是开心多过悲伤。至少能换个日子过过。”
“不过有些事情呢,是注定的。这也是我当人这么久以来才明白的。”
“你以为他们的情缘是你牵的么?”
“你错了。是先有情后有缘。”
说得兴起,魏琛点了根烟,然后被服务员给轰出来了,两个人继续蹲在大马路上,看着车来车往,侃大山。
“你看,那对小情侣是不是在吵架?”魏琛指了指不远处拉拉扯扯的一对男女,“那红线是不是快断了?”
黄少天点点头撩起袖子就想助人为乐。
魏琛拉住他:“别费那功夫了。现在啊,绑不牢了咯。因为那感情不深。红线也不会牢。”猛吸了一口烟,语气有点飘:“你知道为什么我想给补红线都补牢么!那是因为原来那根就算是在坟墓里还给牵着呢,我特么的压根没法子下手!”一摔烟,狠狠地跺了两脚。
这回爽了,一吐为快。
这么大的信息量,黄少天表示cpu有点捉急,还得再缓缓。
回家的时候,正好遇到周泽楷出门。
两个人倒是好几次没碰上面了,也不知道是你躲着我还是我躲着你还是互相躲着,见面的次数少了很多。
黄少天堵在门口,挠了挠头:“这个那个,我还没找到地方搬,能多呆两天么。”
周泽楷一听那多好啊,脸上露出了笑容,使劲的点头,但是黄少天低着头看不到。
“好。”
“你这是要出去?有活?我挡着你了?”黄少天紧张的时候话多,放松的时候话也不少。
“是的。”
眼珠子转了两转,黄少天扯扯周泽楷:“要不再带我去见识一下?你知道的,我那时候想报名当死神来着,哎呀你们那部门死活不肯收我,我才勉为其难的跟着魏琛去当了红娘啊……”
“走吧。”周泽楷从来不对拖泥带水,尤其是对方是黄少天,而且一看就知道能从三皇五帝扯到三阳开泰的节奏。
黄少天乐滋滋的跟着周泽楷下了楼。
然后就听着黄少天从三皇五帝扯到了三阳开泰。(并没有!)
周泽楷觉得深夜里有点人声也是很不错的。
死亡就算见得再多也不是一件能泰然处之的事情。
“哎——”黄少天吃惊了一下。
周泽楷投过去疑问的眼神,能见到黄少天吃惊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。毕竟,黄少天也算是个见过世面的神职人员。
“我今儿下午还见过他们两呢。”黄少天努力的思索了一下,“就是那对吵架的小情侣来着。”
这一回不是正常死亡。
在深夜的小路上,昏黄的灯光下,女生抱着倒在血泊里的男朋友泣不成声,按着手机的时候都在手抖。
从来没有发现120三个号码这么难拨过。
黄少天的心有那么一点酸。
原来,他看到的红线是因此而松。
死亡才是最终的敌人。
周泽楷一如往常的走过去,唤起了男生的灵魂。
“我这是死了么?”男生并没有看着周泽楷,只是蹲下去伸手想要抚摸哭泣的女生,手穿过女生的肩膀,触摸不到。
“你已经死了。”周泽楷的语气也很平淡。
从他开始刚这一行开始,他见过无数的生离死别,比这个更戳人心肺的也看过。
“他今天还跟我吵架呢,现在哭的这么伤心。我好舍不得。我舍不得她哭,更舍不得离开他。”男生看着女生的眼神温柔地能滴出水来。
周泽楷不语。
黄少天远远的看着,看到了救护车很快的来了,医护人员把男生送上救护车,女生一直抓着男生的手。
周泽楷照旧拿出名册,打开了却还是合上了。
“留个遗言吧。”周泽楷把男生往救护车上一推。
男生却是努力睁开了眼睛,回握了女生的手:“你没事就好。”
然后身体就渐渐地冷了下来。
周泽楷瞧着手里装着灵魂的瓶子,觉得很不可思议。
不是不可思议男生拼尽全力就为了对女生讲这么一句话,而是他居然会主动给死者一个机会。
从什么时候开始,他渐渐偏离了死神守则?
转过身去,看到了路灯下的黄少天,静静地看着远去的救护车,安静的好像不是那个黄少天一样。
生离死别,人生最痛。
当了这么久的人,似乎有那么一点理解了。